我怕他的回答不是我想听的，又怕他觉得我烦。
但还没等到大婚那日，我就先被迫见了一位不速之客，宋小姐问我的第一句话是：“你知道李苑为了娶你，放弃了什么吗？”
我手里揪着红盖头上缀着的那颗珍珠，茫然无措的摇了摇头。
宋小姐用那种我看不懂的表情注视着我。
我当然不知道，我只知道李苑得到了很多，他中了状元，他要做官了，要成婚了，要娶我了。
明明我们是在好起来，她为什么要说李苑失去了一些东西呢？
宋小姐紧接着嗤笑了一声，语气轻蔑，“你知道什么是状元吗？”
我没有回答，因为她的语气太熟悉，每一个骂过我傻子的人都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讲话。
他们问出口并不是需要一个答案，只是因为笃定了我不知道，才会用嘲弄的语气等着看我的笑话。
就算我反应迟钝，也常常能从这样的反问里感受到不加掩饰的恶意。
“乡试，会试，殿试连中三元，李苑才二十岁，古往今来和他比肩的也寥寥无几。”
“苏梨，你根本不懂，他前途无量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我又跟她重复，“我知道的。”
李苑前途无量，我们要搬去京城了，他以后会当很大很大的官，这些话我早已经听过很多遍，从他中了举人那天就听到现在，我知道的。
宋小姐步步紧逼：“那你就应该知道，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配得上他的夫人，能够为他的仕途铺路，能真正帮到他的人。”
“而不是……”她笑了起来，声音变得很轻：“一个傻子。”
我其实并不能真正的理解，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觉得我配不上李苑，因为在我心目中，二十岁的李苑和十二岁的李苑没什么两样，我们是相互需要的关系。
李苑也像我离不开他一样的离不开我。
更何况……“可是，”我小小声的说：“可是李苑喜欢我啊。”
我不懂名利场上的弯弯绕绕，我只知道，他要娶我了，这就说明他喜欢我。
阿娘说过，只有相爱的人才会成婚。
他喜欢我，我也喜欢他，我们原本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。
宋小姐沉默了许久才笑了一下，垂着头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：“你还是不懂。”
“苏梨，你会后悔的。”
她说完，我就把这些通通都抛诸脑后，我急着回家给李苑看我给盖头上新坠的珍珠，我想跟他说，宋小姐跟我说了很奇怪的话，我没听懂。
可我脚步匆匆的跑回家，站在书房门口，正欲敲门就听到有人问：“宋太师对你青眼有加，你倒不承情，难不成是真喜欢那个小傻子？”
我动作顿住，放轻了呼吸等他的回答，其实心里早理所当然的替他说出口，当然啦，不喜欢我怎么会娶我呢？
可紧接着下一秒，伤人的话就从他口中漫不经心的说出来，“若非阿梨对我有恩，我是不可能娶她的。”
“她单纯有余，却过于蠢笨了。”
李苑还在说：“朝中世家与寒门暗流涌动，宋太师是世家之首，就算当了他的乘龙快婿，凭我的出身也永远不会被世家接纳。”
“娶阿梨，自然也是向寒门投诚，至于情意……”这些弯弯绕绕的话我其实听不懂。
但六月的天，心脏上像骤然扎了一根冰锥，刺穿了血肉，殷红的血连着刺骨的冰水一起流淌到五脏六腑。
好冷啊。
阿娘，好冷啊。
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察觉到自己在发抖，脸色一片冰凉，伸手一摸，已经是满脸泪水。
为什么会这样呢？
李苑不是喜欢我吗？
阿娘明明说，只有两情相悦的人才能成婚，所以李苑也应该喜欢我啊……
